據外媒報道，每天，有成千上萬佩戴著紅色徽章的人涌入谷歌辦公室。他們在谷歌的自助餐廳吃飯，乘坐通勤班車，與著名的極客們并肩工作。但他們無法享受谷歌提供的所有令人艷羨的福利，他們無權購買股票，也不能進入某些特定辦公室，許多人甚至沒有醫(yī)療保險。

紅白徽章凸顯不同身份

在每周的谷歌全體會議之前，供佩戴白色徽章的員工可以享用放在托盤中開胃小菜和啤酒，這些東西有時還會被運送給全球各地的禮堂和衛(wèi)星辦公室員工。而那些沒有白色徽章的人則被要求回到他們的辦公桌前。谷歌母公司Alphabet除了擁有大量正式員工外，還雇傭了大批佩戴著紅色徽章的合同工。

這些合同工負責提供餐飲和清潔辦公室服務。他們編寫代碼、處理銷售電話、招聘員工、篩選YouTube視頻、測試無人駕駛汽車，甚至管理整個團隊，這是一群技術熟練的勞動者，為這家市值達7950億美元的科技巨頭提供著快速前進的動力，但卻無法享受正式員工享有的福利和機會。

曾查看過Alphabet內部數據庫數據的人士透露，今年早些時候，這些合同工的數量首次超過了谷歌的正式員工，目前還不清楚這種情況是否仍然在持續(xù)。Alphabet在第二季度末宣稱，該公司有89058名正式員工，該公司拒絕就合同工的數量置評。

蘋果和Facebook等現金最充裕的上市科技公司也依賴不斷涌入的合同工。投資者密切關注著這些科技巨頭的員工狀況，期望他們能保持比老牌企業(yè)巨頭保持更苗條的員工隊伍，從而獲得令人印象深刻的收益。雇傭合同工使這些公司的正式員工數量保持在較低水平，并可以節(jié)省數百萬美元資金留住AI等領域的“超級明星”。

其結果就是，這些合同工成為谷歌的“隱形勞動力”，他們不被包括在公司的工資名單中，為硅谷巨頭們工作只能獲得少量的報酬。加州圣何塞市工會支持的組織Silicon Valley Rising高管瑪麗亞·諾埃爾·費爾南德斯(Maria Noel Fernandez)說：“許多這樣的工人在工作中沒有發(fā)言權。他們不一定會得到我們很多人在大型科技公司工作時所能想到的好處，而且他們無法分享科技巨頭創(chuàng)造的財富?！?/p>

隨著谷歌向設備和企業(yè)服務等新市場擴張，谷歌的合同工數量也在激增，因為這些市場需要更大的銷售隊伍。與谷歌和其他Alphabet旗下子公司10多名前合同工的對話，描繪出一個“永久下層階級”的形象。谷歌為他們起了個名字——TVC（臨時雇員、供應商和合同工首字母縮寫）。

“永久下層階級”形象

這些TVC受雇于多家外部機構，包括Adecco Group AG、Cognizant Technology Solutions Corp以及Randstad NV。谷歌拒絕透露該公司使用了多少家類似機構招募合同工。許多現任和前任合同工和全職員工拒絕就此公開發(fā)言，因為他們不想丟了自己的飯碗。

有些正式員工今年采取了不同尋常的行動，向高層領導提出反對意見，反對該公司與軍方合作、反對性別收入差距以及網絡騷擾等問題。據四名知情人士透露，谷歌員工正在討論的另一個問題是將合同工的狀況提交給管理層。亞娜·卡盧（Yana Calou）是倡導組織Coworker.org的組織者，她與谷歌的員工和合同工交談過。卡盧說：“他們感到孤立、缺乏安全感，就像二等公民。這是整個經濟運行的縮影?！?/p>

谷歌發(fā)言人在一份電子郵件聲明中說，該公司聘用TVC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公司內部沒有專門的專業(yè)人員，比如通勤班車司機，質量保證測試員和醫(yī)生。二是填補臨時職位，以彌補產假或工作空缺帶來的影響。有些合同工認為谷歌是個慷慨的雇主，促進了他們的職業(yè)生涯。然而，盡管合同工在谷歌無處不在，但許多人還是覺得自己無足輕重。

有幾個人注意到，他們的到來有明顯的細微差別。一位前TVC回憶說，人們在工作中首先看到的是某人徽章的顏色。TVC在有限的權限之外參與任務是不受信任的。四個不同的合同工描述了在早上9點打卡的感覺，但一兩個小時后才會看到全職員工陸續(xù)到來。這些正式員工在下午3點左右就會離開辦公室，通常是在中午健身后。

一位在谷歌工作了兩年的合同工說：“即使你與正式員工在做同樣的工作，他們也看不起你。”另一位TVC說:“即使你人在那里，也像隱形人一樣?！?/span>

無權享受谷歌諸多福利

谷歌最初的大批合同工是為首批“moonshot（瘋狂而難以實現）”項目雇傭的。十多年前，該公司雇傭了數十名臨時工，為公司的免費數字圖書館Google Books復印皺巴巴的書頁。就像谷歌迅速擴張那樣，臨時工的數量也在急劇增加。

與其他公司一樣，谷歌依賴東南亞的外包業(yè)務。印度和其他國家成排的上班族給地圖數據貼上標簽，并處理其他相對簡單的計算工作。但谷歌也在其后院雇傭受過高等教育的合同工。許多TVC擁有高級技術學位和多年的工作經驗，致力于可再生能源和傳感器設計等細分領域的工作。

TVC和全職員工之間的界限十分明顯。招聘機構Zenith Talent2016年簽訂的一份TVC雇傭合同規(guī)定，TVC“無權享受谷歌員工擁有的任何補償、期權、股票、保險或其他權利或福利”。即使法庭后來認定合同工是谷歌的合法雇員，這些條款仍然有效。Zenith沒有回復記者的置評請求。

2017年，谷歌承諾將在2018年聘用多達1萬名內容版主，此前人們對YouTube上的攻擊性視頻的批評不斷升級。其中有些版主是正式員工，但谷歌拒絕透露他們的人數，也不愿提供更新數據。

有些前合同工注意到，谷歌確實為合同工提供了其他大公司所沒有的福利。TVC可以在自助餐廳免費用餐，也可以使用公司的部分設施，比如保齡球館和健身房。對許多人來說，TVC的地位為谷歌或其他公司的永久職位提供了經驗。

然而，這些福利需要加上引號。比如，要乘坐谷歌免費接送員工到園區(qū)的班車，TVC必須為每次接送付費。谷歌的一位發(fā)言人在電子郵件聲明中說，公司對TVC的收費低于每次2美元，如果為TVC提供免費的班車服務，這將被視為應稅福利。

幾位前TVC表示，他們沒有收到病假工資。對許多合同工來說，最大的負擔是醫(yī)療費用。彭博社采訪的所有合同工都表示，負責醫(yī)療保險的承包機構要么提供的計劃不夠好，要么根本沒有。一名曾在Adecco工作的前TVC表示，他每月需要自掏腰包600美元用于治療糖尿病。這位TVC表示:“Adecco只提供糟糕的福利?！?/p>

谷歌將對合同工的福利轉嫁給直接雇傭他們的公司，但稱該公司的企業(yè)文化要求每個人都受到關懷和尊重。Adecco發(fā)言人瑪麗·貝思·瓦迪爾(Mary Beth Waddill)表示，該公司沒有披露與客戶的合同條款，但“作為一個行業(yè)領導者，我們非常自豪，我們始終在為所有員工創(chuàng)造有意義的職業(yè)機會?！?/p>

多數合同工薪酬低廉

有些TVC的報酬很高。據兩位知情人士透露，谷歌合同軟件設計師和其他專業(yè)人士每小時的稅前工資高達150美元，遠高于競爭對手。而做較少技術工作的合同工賺得更少，彭博社看到的一份2017年在歐洲簽訂的招聘合同顯示，谷歌門衛(wèi)的分包合同年薪為2.8萬歐元（合32767美元）。自2000年以來，該公司的門衛(wèi)數量已達400人左右。

根據代表他們的服務雇員國際工會（Service Employees International Union）的數據顯示，這些門衛(wèi)每小時的薪酬約為26.39美元，包括福利成本和收入。在谷歌的家鄉(xiāng)圣克拉拉縣，若一個四口之家的年收入為94450美元，會被聯邦住房和城市發(fā)展部認為是“低收入階層”，而全職谷歌員工的年度總薪酬（包括福利和工資）高于這個數字的1.5倍。

如果合同工遇到問題，谷歌不會擔負責任。在彭博社查看的兩份招聘合同中，招聘機構都負責處理合同員工可能產生的薪酬、福利和其他不滿。然而，谷歌在關鍵法律事務上擁有權威，合同工必須同意協助谷歌保護公司的知識產權，如果谷歌無法獲得員工簽名，這家搜索巨頭就會成為員工事實上的律師。這意味著，合同工放棄了參與針對谷歌的集體訴訟權利。

最近在印度外包公司HCL工作的員工，負責為谷歌的廣告業(yè)務呼叫客戶。在針對HCL的多封郵件和投訴中，這位TVC描述了來自同事的多次口頭騷擾，包括反穆斯林和反阿拉伯辱罵。當公司沒有采取任何行動時，此人給谷歌的經理和首席執(zhí)行官桑達爾·皮查伊(Sundar Pichai)發(fā)郵件。供應商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據彭博社查閱的文件顯示，HCL調查了這些指控，沒有找到采取行動的理由。這個人要求保持匿名，因為他擔心自己會被解雇。谷歌沒有對這一事件發(fā)表評論，但一位女發(fā)言人說，TVC可以訪問谷歌的投訴渠道，并在適當時候對其接收和調查的內容進行審查。HCL沒有回復記者的置評請求。

布蘭迪斯大學海勒學院院長、巴拉克·奧巴馬(Barack Obama)政府時期的勞工部官員戴維·韋爾(David Weil)表示:“我們已經允許企業(yè)放棄了應盡的責任，它們不再為創(chuàng)造價值的人承擔越來越多的責任?！?/p>

合同工改變谷歌關注重點

多年來，谷歌合同工的涌入已經改變了投資重點。谷歌寬帶業(yè)務部門Google Fiber曾是主要的合同工中心，但后來縮減了運營規(guī)模。然而，該公司其他依賴合同工的工作也在增加。谷歌的設備銷售和云計算部門都利用呼叫中心支持人員來處理客戶問題。

人工智能（AI）項目也可能是如此。谷歌公司今年夏天推出的Duplex電話服務聽起來非常人性化，當AI無法繼續(xù)進行對話時，它會轉向電話操作員。谷歌高管們最近表示，其中有些操作員的工作將被外包出去。

在首席財務官露絲·波拉特(Ruth Porat)的領導下，Alphabet已經收緊了曾經隨心所欲的支出模式。然而，該公司并沒有停止對昂貴工程師的需求，這些工程師每年可以輕松地獲得100萬美元甚至更多的收入。這個決定意味著需要更多的合同工。

每個公司部門都必須申請預算和員工人數。有才能的工程師是昂貴的，可以從預算中節(jié)省開支。據運營人力資源公司Plause的前谷歌招聘經理何塞·貝尼特斯·康格(Jose Benitez Cong)說，為了彌補這些損失，經理們將會招募TVC。

康格表示：“公司的擴張速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快，谷歌這樣的公司可能希望依靠合同工來維持這種增長。”波拉特周一對投資者表示，大部分新增招聘將在云計算部門進行，公司在本季度招聘應屆畢業(yè)生時，員工數量將會增加。

合同工也可能導致產生潛在的監(jiān)管漏洞。西雅圖最近考慮了一項基于員工人數計算的稅收，這是一種從當地巨頭亞馬遜獲得更多收益的方式。谷歌家鄉(xiāng)的官員對此表示支持。谷歌的一位發(fā)言人拒絕置評。

康格說，谷歌漫長的招聘過程也是合同工激增的一個因素。谷歌員工可能需要幾個月的時間才能招聘到，而該公司可以在幾周甚至幾天內接觸到TVC，他們也可以同樣迅速地被解雇。一名在谷歌工作了兩年的合同工表示，TVC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標注”他們的工作，這是一種記錄員工為管理者所做的事情的方式，以便無縫地傳遞給其他人，或者用自動化取代。這人表示：“我覺得時鐘在滴答作響，這是一個糟糕的體驗。”

另一名員工回憶說，他和許多正式員工被從舊金山被派往紐約，參加一個營銷項目。在任務完成之前，這位合同工收到了一封出乎意料的電子郵件，他的招聘機構要求他在第二天交出筆記本電腦，他在谷歌的任期結束了。這位前合同工說：“人們會突然消失?！蹦翘欤氐搅俗约喝腭v的酒店，谷歌結算了費用，但沒有離職面談。他記得那封郵件，里面寫著:“謝謝你的出色工作?！?/p>

去年，從事谷歌食品配送服務的三名Adecco員工在洛杉磯郡法院對這兩家公司提起了兩起訴訟。合同工聲稱Adecco扣留了工資，沒有提供加州法律規(guī)定的膳食和休息時間。通過他們的律師保羅·塔施尼茲(Paul Tashnizi)，員工們拒絕接受采訪。但有些索賠要求被強制仲裁，另一些則被擱置。有些索賠要求被強制仲裁，另一些則被擱置。

Adecco是谷歌最喜歡的承包商之一。這家瑞士臨時公司在2017年實現收入236億歐元（267.3億美元），為谷歌的地圖、云計算和應用軟件部門以及Alphabet旗下的無人駕駛汽車公司Waymo提供員工保障。然而，對于Adecco的多名前雇員來說，該公司實際上并不存在。有幾個人回憶稱，他們加入谷歌的時候見過Adecco的員工，離開的時候也見過。

據兩名前谷歌經理表示，Adecco傭金約占谷歌簽約合同員工薪酬的20%。Adecco沒有回答有關這些說法的問題，但該公司發(fā)言人瓦迪爾說：“我們一直在傾聽員工的需求，并努力為他們提供出色的體驗，包括公司獨特的福利待遇?！?/p>

合同工身份或成晉升跳板

近年來，谷歌在內部引入了許多合同崗位。在2014年遭到批評之后，谷歌宣布將部分安保人員晉升為正式員工。在接受彭博社采訪時表示，大多數合同工的工作時間都不超過兩年，但有些合同工卻多次續(xù)約，他們希望將來能成為正式員工。谷歌沒有提供有多少人實現這一目標的數據。

對于許多白領TVC來說，在一流的科技巨頭中充當“二等公民”是值得的。TVC被要求在LinkedIn的賬戶上列出他們作為合同工的身份，但是他們仍然可以提到在谷歌工作。克里斯·西姆扎克(Chris Szymczak)曾作為TVC在波蘭為谷歌做營銷工作，他說:“許多全職同事都可以作為未來工作的助力，即使我們的工作關系結束了，他們還是非常支持我們。這份工作對我來說只是一個跳板?！?/p>

不過，這個“梯子”不是每個人都能用的。一位前TVC回憶起一個令人不安的教訓。一位新高管來到這個部門，與每位員工坐下來，詢問他們的“未來五年計劃”，這是一種標準的管理策略。第二天，經理不好意思地回來，解釋說他不知道自己關注的是合同工而不是全職員工，要求他們完全忘掉之前的談話。